&esp;&esp;天顶正中间的吊灯粗看是纸面,细看竟是磨砂玻璃,灯面上手工绘制着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笔重彩《西厢记》, 灯光透过色彩与质地不同的玻璃打出柔和又绚丽的光影,将整个房间的氛围都统治了。方思弄认出来, 这盏灯出自国内首屈一指的玻璃大师闫老之手。
&esp;&esp;他大学期间最重要的一个纪录片作品拍的就是闫老的玻璃艺术,他当然不是主摄, 只是导师的小跟班, 但还是在闫老的玻璃工作室泡了小半年, 亲眼看着这盏灯被吹制出来。
&esp;&esp;前年闫老与世长辞,手底下的作品都成为了绝品, 现在的价值不可估量。
&esp;&esp;没想到这里有一盏。
&esp;&esp;这里是哪里?
&esp;&esp;他晕晕乎乎的脑子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。
&esp;&esp;随着神志的苏醒,记忆也逐渐回到了他的脑海里, 他似乎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些梦,好像梦到了胡刁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的画面,又好像梦到了玉求瑕,在一扇纯白璀璨的天门前,把他拉了回来。
&esp;&esp;所以是蒲天白他们成功了,自己已经出来了?
&esp;&esp;应该是。
&esp;&esp;他旋即又自我肯定到, 他记得自己见到了那种可以称得上熟悉的白光。
&esp;&esp;跟神志一起慢慢恢复的是知觉,他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,而那个被巨人撕扯掉手脚的画面也逐渐鲜明起来,残肢从自己面前掠过,带着一层血雨。
&esp;&esp;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左手,然后就看到了玉求瑕。
&esp;&esp;玉求瑕趴在床边睡着,长发散开,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,那些头发也一起压在他的手上。
&esp;&esp;他感觉自己一动不能动。
&esp;&esp;然而这个画面似乎只存在了一瞬间,在他低头的时候,脑袋和枕头发出了摩擦声,玉求瑕应声醒来,直接与他四目相对。
&esp;&esp;他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,正想说点什么,下一刻,玉求瑕忽然用鼻子轻轻拱了一下他的手掌下端。
&esp;&esp;这是一个刚睡醒时下意识的动作,以前他们都很熟悉,玉求瑕似乎很喜欢他手腕上的味道,虽然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。
&esp;&esp;这是一个如此微不足道、无关紧要的动作,方思弄的心跳却如同安装了马达一般陡然起飞。
&esp;&esp;玉求瑕自己却没有注意到,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,然后坐直,这时候才仿佛真的清醒,眼中的迷雾散去,声音有些哑:“醒了?”
&esp;&esp;方思弄维持着平日的严肃脸,问道:“这是哪里?”
&esp;&esp;他的嗓子更哑,前两个字几乎失声,应该是太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,但他喉咙不干不疼,被照顾得很好。
&esp;&esp;玉求瑕说:“我家老宅。”
&esp;&esp;方思弄脑中立即浮现出那个被玉茵茵派来的司机接回这里的晚上,幽暗深长的园林小道,和这幢古宅。那是他唯一一次踏入这里,大概也算不上踏入,只是在门口溜了一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