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嫌时间太慢,她太想知道温亦寒情况,她又恨时间太快,她恐惧医生走出来宣布结果的那一刻。
雨停了,天大概已经黑得不像话了吧,喧嚣的远处响起了响亮的烟花声,一声又一声,放了极久,离她很近,又遥远过万里。
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吧,烟花绽放得一定很绚烂吧,温亦遥想。
李玉容走到窗边,盯着沉沉暮色,干涩道:“烟花,很漂亮。”
很可笑,李玉容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兄妹俩关于“亲情”的爱,他们疏离到连灵魂都有隔阂,却又在这个死寂绝望的时刻,因为亲情与他们死死连在一块,密不可分。
是了,她再残忍无情,到底是他们的妈妈。
温亦遥仍徒劳地望着门顶那叁个字,声音又哑又涩:“是啊,是该很漂亮的。”
他也该看到的。
那天长夜,温亦遥从未起身侧头看烟花,她只是守在那里,从天黑到天亮。
曾经他让她精神上撕裂了一道巨大的伤口,现在他肉体上为她切割了一道致命的伤口,这叫因果伦回么?
可是代价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可能。
温亦遥宁愿自己千刀万剐,也再也不想让他为自己受伤了。
够了,已经够了,因为就算有如果,也有可能再也没有下一次了。
十几个小时的抢救,医生出来的时候,温亦遥没有停顿地就站了起来,腿麻得太厉害,她下一秒就要跌下去,却只是死死地扶住了墙壁。
“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,但伤势严重,差点伤及心脏,极不稳定,仍需观察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地,温亦遥一点点跌坐下去,地上渐渐积满了水。
她终于哭了。
如果可以,温亦遥真的希望她可以跟她哥一样不用期末考。
不是怕苦不想考试,是她只想什么事也不干,只守在医院里密切关注温亦寒的所有情况。
早读的时候,听课的时候,午饭的时候,写作业的时候,每一分每一秒,她只想着他。
“阿遥,你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了,多吃点吧,脸都尖了一圈了。”楚年往她盘子里多夹了点肉。
温亦遥神经恍惚,只是无意识地戳着米饭,每个字眼都苦涩无力:“他还没醒。”
“哎,你哥他……”楚年哑然,试途安慰开脱她。
温亦遥没等她说完,突然侧过头,眼睛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世界:“他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。”
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语调很平,几乎是木然的,可是一种巨大的不见底的恐惧悲痛却在一瞬间就淹没了她,离溺死只差毫米。
她心思全然不在学习上,一放学就只想往医院跑。
她还记得十七岁生日那天医院里,他们手心的温度,他们慌乱又相似的气息,可现在所有可触碰的昨日都变得遥不可及。
温亦寒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第一个晚上,她回到家,作业一个字都写不出来,疯了一样地把那件血衣拿去洗,其实那件校服几乎已经没用了,血渍与尘土渗透了它,它再也干净不了了。
可温亦遥只是麻木地洗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手指僵麻,直到泪砸进那怎么也晕不开的血水里,她也停不下来。
她曾抱着它幻想他们的翻云覆雨,他曾穿着它为她抵挡血雨腥风,它脏过,又干净,它曾唤醒了她的清醒与自持,也见证了他们之间的爱恨嗔痴。
它太轻,一扯就碎,又太沉,携刻着她的亲哥哥对她刻骨铭心的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