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气趋火毒,身体会一时冷一时热,痛苦之外,也是对体魄的考验。蓝雨珠的底子太薄,一切都需要精准把控,稍有不慎都可能有性命之忧,而且她不是修行之人,不会主动引气,更是一切只能靠叶轻舟。
沉月溪和芈冥夏帮不上忙,能做的只有等待护法。
倏忽间,有笛子似的声音响起,却较一般的笛音低沉笨拙。
说吹得好,声音太沙。说吹得不好,滑音颤音又信手拈来。
沉月溪寻声望去,只见芈冥下坐在院子石凳上,口中吹着一片叶子。
一片普通的叶子,竟然可以发出这么丰富的声音,饱含着珍惜与忧伤。
沉月溪静静听完一曲,在芈冥下整理叶片的间歇开口问:“这是什么曲子?很好听。”
芈冥夏抬眸,觑了一眼沉月溪,重新把叶片放到唇边,“是我部族的曲子。希望雨珠听到,不要害怕。”
说罢,又缓缓吹奏起来。
房内,蓝雨珠盘腿坐在床上,隐约听到家乡的叶子曲,不禁勾起嘴角。
“喝了吧。”叶轻舟端来一大碗清水。
蓝雨珠回神,摇头,“我不渴。”
“这是可以护你心脉的药。”叶轻舟解释道。
蓝雨珠惊诧,“这不是水吗?”
清澈得能养鱼。
“别问,”叶轻舟冷声道,“也别说出去半个字。”
蓝雨珠闭嘴,乖巧接过,仰头喝下,吨吨吨的。也不晓得是什么药,要这么大一碗水泡开。蓝雨珠平素吃得清淡,对味道十分敏感,没尝到什么药粉颗粒,只闻到了轻微的血腥气。
是叶轻舟的血。
为求万全,在开始之前,叶轻舟给蓝雨珠服用了几滴以维系心脉。然而雪莲之气,必须纯净。叶轻舟没办法用别的药材打掩护,只能白水送服。
喝撑了的蓝雨珠把碗还回去,感激道:“谢谢你,叶哥哥。”
“你不必谢我,”叶轻舟漫不经心道,“是沉月溪要救你。也是你运气好。我刚好和一个人学了一点导气之功,虽然比不上她本人的无相力,但是为你引气冲破闭塞的心窍,绰绰有余。不然你还要再奔波一趟,再受一次寒气入体之苦。”
蓝雨珠歪头憋笑,“叶哥哥虽然嘴上总说这样的话,但其实心也是软的。”
“……”叶轻舟将雪莲花瓣给蓝雨珠,依然是冷淡的语气,“嚼下去。”
积压十年之久的热毒,拔除岂是易事。
从天亮到天黑,芈冥夏一直听到雨珠痛苦的哭声。不是嚎啕,而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沙哑呻吟,到后面弱得只剩下哼唧。
雨珠从来没有这么哭过。似乎常受三灾五难侵害的人,更能忍受痛苦。雨珠连哭都很少。
芈冥夏继续吹着他的叶子,而节奏已经断比续多。
他想到了毁灭他族人的大火。那是夏天,和他们降生一样的夏天——久旱无雨,草木干枯,一点就着。噼里啪啦的燃烧声,转瞬肆虐开来。空气都被燃烧得扭曲,浮满了乌黑的草木碎屑。
他本来也该葬身火海。是雨珠把他从火海里拉出来。
雨珠天生心疾,平时连重一点的东西都搬不动。芈冥夏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雨珠救的一天。而她,又是如何把他连拖带拽从尸山血海里救起。
他不知道。
他昏迷了七日,醒来后,只剩下遍山的焦黑,与染上热毒的雨珠……